平安供销社，钱多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个小玩具，蹲在供销社屋里的水泥地上摆弄着，不时发出欢笑声。
钱亦文和英子选了几样东西后，坐下来等着耿秋凤下班一起回家。
年初三，还很少有人出门，供销社屋里很冷清。
门外，打更的老头儿已经开始一块一块地上闸板了。每推上一块，屋里的光线就变暗一点。
耿秋凤已经摘下了套袖准备下班了。
收拾利索了，耿秋凤看了看表，还有点时间，就坐了下来，和钱亦文、英子聊了起来。
“姐，姐夫，你们自己干买卖的。你们说是端着这铁饭碗好，还是自己干点啥好？”
英子说道：“要说稳当，那当然是铁饭碗好啊。将来你们俩人，就算是再有个孩子，一个月也花不了一个人的工资。另一个人的工资，那还不是干攒着？”
耿秋凤说道：“姐，我有一个同学，毕业那会儿就去渔圳了。去年和对象一起回来了，在春城开了个商店，专门批发那些个南边的新鲜东西。回家过年的时候，两口子开着车回来的，那穿戴真叫一个气派。”
耿秋凤的话里话外，透露着浓浓的艳羡。
“那看样子是挣了不少钱。”英子说道，“可是自己干事儿，也有风险啊！。”
“有啥风险？我听说，一件新式样的衣服，从渔圳拿到春城，翻好几倍的价格，能有啥风险？”
钱亦文在一边默默听着，没有插言。
他知道，时代在发生变化，新的机遇，会成就一批人。
下海，成了时髦的举动。
只是，碰撞也在所难免……
钱亦文看了一眼耿秋凤，一张俊俏的脸上，满是焦虑，就如同不远外有一桶金子，而她却迈不动步子一样。
英子说道：“那不是也得需要挺多的底子钱吗？”
耿秋凤从柜台里面走了出来，坐在了两人对面：“姐，我寻思着先晚两年结婚，跟家里边商量商量，把办婚事的钱拿出来，先去做买卖，你说这几个老人能不能同意？”
“啊？”英子瞪大了眼睛，“那铁定是不能同意呀！你们年前没结成这婚，我爸我妈都跟我磨叨多少回了，这要是听说你们为了做买卖不结婚了，还不得急眼哪？”
耿秋凤低下了头，她也知道，这是个必然的结果。
都不用说老董头儿，就是老耿头儿那关，她都过不去。
“不是你马上就能调到县里的大商店上班了吗？”英子问道。
“嗐！那不就是换个地方领工资吗？”耿秋凤说道，“又不是让我去当一百的主任……”
钱亦文想，这个时候，这个小舅子媳妇儿的心一旦躁动起来，想要平复下去，已经是很吃力的一件事情了。
除非，她甘于现状……
沉默了一会儿，耿秋凤突然抬起头来，对钱亦文说道：“姐夫，待会儿吃饭的时候，你劝劝我叔，看他能不能同意。”
四凤子的话，吓得钱亦文一哆嗦。
四凤子要干的事儿，他是支持的。
可是，要在1986年让他去劝老丈人，劝他同意儿子不结婚，儿媳妇儿放下铁饭碗，然后去做买卖……
他可真没这个胆儿！
虽然，那一大板锹的阴影，已经随着老头儿态度的变化而变淡了许多，但他还是不敢。
在老辈子人心里，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？
典型的没正事儿、臭得瑟呀！
“四凤子，你觉得能劝得动吗？”钱亦文问道。
耿秋凤想了想说道：“你俩买卖干这么大，就现身说法呗。告诉他们私营个体是将来的趋势，没准就能开窍呢。”
“那我试试，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吧。”钱亦文说道，“不过，要是开头就效果不好，我就不能往下说了。大过年的，惹得大家都不痛快，就不好了。”
“姐夫，你说没事。我叔听你话，背后可没少夸你脑瓜子够用。”
钱亦文默默点了点头，没言语。
“哎呀姐夫！我跟你说正经话呢！”耿秋凤有点着急了，摇晃着英子的手臂说道。
钱亦文笑着说道：“我也挺正经啊！”
说着话，门一开，伴着一阵凉风，董树果进来了。
刚一进门，就埋怨起来：“几个老头儿老太太在家做饭，你们躲在这里唠嗑儿，像话吗？”
钱亦文笑着问道：“你这不是也躲出来了吗？”
“我？”董树果狡辩道，“我是来看看你们到没到呢……”
“来看我们？那你咋不上三合堡看看去呢？”钱亦文不敢深说耿秋凤，但对董树果可是不客气，“来接媳妇儿，你就说来接媳妇儿的。这都掐着点儿来的，我们还不知道咋的？”
令钱亦文感到奇怪的是，他的一番调笑，竟然没有让耿秋凤感到不自在。
他瞅了瞅耿秋凤，又看了看董树果。
看这脸皮子的变化，八成这俩人最近进步的挺快……
耿秋凤又看了看表，说道：“还有三分钟，咱再说说这事儿。”
“兄弟，你媳妇儿要下海，你是咋想的？”钱亦文问道。
“姐夫，你说就我爸那老脑筋，他能同意吗？”一提起这事儿，董树果也是一脸愁容，“都不用提晚结婚的事儿，就一个放弃铁饭碗，就得把他气死。”
“唉！”耿秋凤在一旁叹了口气，“再等两年，干的人多了，就不一定好干了。”
钱亦文发现，董树果说了两句话后，就给钱多的小熊打鼓去上劲儿去了。
看得出来，董树果并不是很支持耿秋凤。
见大家都没话儿了，耿秋凤说道：“走吧，回家……”
“这不是还有两分钟吗？”
“也没啥人，不差这一会儿了。”
临出门前，钱亦文突然问耿秋凤：“四凤子，你那个同学叫啥名？”
“方丽丽……”
“她都卖些啥东西？”
“批发部，啥都卖。大到箱包、服装、电器，小到零零碎碎的日用品，啥都有……”
耿秋凤听到钱亦文问起细节，脸上终于有了点乐模样。
这是有要帮她说话的意思，在搜集素材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