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支书喝下了钱亦文一杯感激的酒后，说道：“你具体说说，能帮他们解决些啥问题，我要是看着行，帮你和大伙说说。”
钱亦文一边给大家斟酒，一边说道：“徐叔，第一，我免费提供种子；第二，我请专家指导大家种；第三，像黄芪、五味子、柴胡这一类常用的药材，我都可以和大家签保护价……”
徐支书把刚端起的酒杯又放下了，瞟了一眼钱亦文：“你可琢磨好了，我这一听，你就差给大伙发钱了。可别到最后闹个白忙活？”
“徐叔，也不算，该挣的钱，我也得挣。不然，我一家十几口子人，吃啥喝啥？”钱亦文颇动情地说道，“不过，对待咱三合堡，我总不能像对待别人那样，肯定能让大家得到实惠就是了。”
其实，钱亦文心中有数。
提供点种子，没啥大成本。而且第一年需要种子，第二年以后自己种的就可以留种了；
找专家，那都是必要的投入。不然，他柞树沟那边也是得有个明白人指点着；
风险最大的，就是保价。但他提到的保价品种，后续的价格走势都在他的心里……
“中！”徐支书干了一杯酒，一块鸡胗丢进嘴里，一边嚼一边说道，“听你这么一说，这是两方面都好的事儿，你徐叔支持你。”
寻思了一下，又接着说道：“支持归支持，但你也得理解徐叔，我也不太方便把话替你说得太满。你印点材料，放我那儿，谁来我就帮你发一发。大广播喇叭里，我也可以给你喊两嗓子。”
钱亦文高兴地说道：“徐叔，这就行了！”
他知道，三合堡人，连口粮田带责任田，一口人分七亩多呢。
四口人的家庭，就快两垧（公顷）地了。
只要他把这事儿办得能让大伙儿心里头托底，一家拿出几亩地来试种一下，不算个啥事儿。
“那我先谢谢徐叔！”钱亦文和徐支书碰了下杯，一口干了。
这杯酒，喝得痛快！
老茄包子一边也举起了杯：“算我一个！”
钱亦文说道：“我这还没谱呢，你就算一个？”
老茄包子说道：“行不行的，我不知道。可我知道，你钱小子就算再不是人，也不能对外人那么好，回过头来就坑三合堡这帮人吧？”
“包儿……包儿姐夫，行！兄弟和你干一个。”
钱亦文很是感动，又和老茄包子喝了一杯。
吃完了饭，几个人往后一退，坐在炕上一边抽烟，一边唠着闲嗑儿。
钱亦文问道：“徐叔，你会计那摊儿，交给谁了？”
“还那么悬着呢。年后，老葛头儿那儿子回来接。”徐支书叹了口气，接着说道，“本来这摊子就够乱的了，现在还得全靠我一个人。那些个乱账，就别提了……”
钱亦文说道：“哎呀，那可是真够你忙活的了。”
“这还不算完呢！刘忠走的时候，还创始托我给把房子卖喽。”
徐支书说完后，气哼哼地小声嘟囔了一句：“谁他妈有那闲工夫管他那么多事儿……”
说者无心，听者有意。
钱亦文问道：“徐叔，他那房子打算卖多少钱哪？”
听钱亦文问起价钱来，二大爷抬头瞅了瞅他，又瞄了四叔一眼。
“跟我说要一千块钱卖。”徐支书头也不抬地说道。
“啥玩意儿？”老茄包子瞪大了眼睛，“就那破房子，还想卖一千块钱？”
老茄包子说完了，突然想起那是钱亦文当年的旧宅，自觉语失，吐了吐舌头。
“没个缓头儿吗？”钱亦文问道。
徐支书说道：“我听那话头，八百多，他就能卖。”
“那——”钱亦文刚一张口，被四叔给打断了。
“来回走的时候，我看了几眼，好像大柁塌腰了。前后还不够局势，谁能买那房子……”
钱亦文瞅了瞅四叔，没再接着往下说。
送走了徐支书和老茄包子，爷仨又坐到了一块儿。
二大爷抬脸问钱亦文：“那房子，你动心思了？”
钱亦文闷着头，没吭声。
“你心里想的啥，二大爷知道。”二大爷点着了烟，说道，“人活一口气，买回来倒也行。可咱这么大房子住着，你买它干啥？”
“钱多钱少倒不说，没啥用性……”四叔也帮腔，“你不买，他也卖不出去，搁那空几年，也是个倒。你可着三合堡挨家数一遍，谁家缺房子住？”
钱亦文还是没有说话。
也许他的心境和二大爷、四叔不一样。
俩老头儿想的是实际的事儿，他想的则是重生一回，该拿的得拿回来。
不蒸馒头争口气，这话不是二大爷亲口和他说过的吗？
末了，二大爷说道：“跟他治那气有啥用？你买回来，你还能回去住去咋的？这大房子盖上这么长时间了，你总共回来住过几天？”
“二大爷，四叔，我听你俩的。咱就先不提这事儿了。”钱亦文闷了一会儿，终于表了个态。
但心里还是在暗暗的盘算着。
“嗯！凡事得往前看。老回头回脑有啥用？”四叔说道，“想想眼前的事儿吧！明天得上坟去了。我上李德富那儿买点纸去。”
钱亦文说道：“四叔，我刚回来，咱缓一天，后天去吧……”
四叔一边穿鞋，一边说道：“上坟，哪有过了小年去的？你知道过年，那边的，就不过年吗？你过了小年才去送钱，人家搁啥办置年货？”
钱亦文一听，乐了：“四叔，那我跟你一块去买纸吧。”
约定俗成的规矩，二十三，是那边的年。
也是这边上坟烧纸的极限。
钱亦文和四叔走在落满积雪的大街上，向着村头的小供销社走去。
路过刘忠家，隔着铁大门望去，房门前堆着几捆苞米秸杆，用以说明屋内已无人居住。
钱亦文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。
四叔歪头看了钱亦文几眼，说道：“你要真惦记着，也不急于这一时。抻到明年夏天，他五百块钱都得卖。”
钱亦文回头嘿嘿一笑。
看来，四叔这买卖脑瓜儿，也很灵光的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