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皇帝虽然是蠢，可毕竟也得到太后苦心教导多年，多多少少也耳濡目染了一些正道之理。
于是他在听闻林国公的建议后，有些犹豫：“若是这般，并没办法为朝廷选拔出真正的人才了。”
太后曾经教导过他，贤能的人才是国之根本，公平选拔的科举制度万万不可动摇，更不可削弱其公信力。
林国公不以为然：“陛下，有用之人从来都不是那些有才能的人，而是那些听话的，甘愿为您所用之人。”
“那些再有才能的人，即使被入朝廷之中，可能也只会归顺与摄政王或者太后的势力，于我们保皇派又有何益处？”
朝廷除了两大势力之外，还有以林国公为首的所谓“保皇派”夹缝求生。
不过在其中的，都是一些没什么能耐的，但很会浑水摸鱼，吹嘘拍马的官员罢了。
他们没犯什么大错，却也没有建立任何醒目的功绩。
小皇帝却十分喜欢这样听话的臣子。
林国公巧舌如簧，很快说服了小皇帝对今年的科举做手脚。
现在最大的问题，就是避免宗樾对此事插手。
……
翌日，小皇帝亲自来到了摄政王暂居的远枫殿。
庭院各处都有摄政王府的人站岗放哨，还有两队侍卫交替巡逻。
这小小的远枫殿，竟然比皇帝居住的地方还有守卫森严。
小皇帝见了，忍不住又生了一肚子闷气。
他忍耐心中的怒火，踏入殿中。
忍。
宗樾见他来了，神色淡漠，只道一句“见过陛下”，便再无动作。
平日里他起码还会行礼。
小皇帝心中更加窝火，便没有注意到右侧放置了一面巨大屏风。
“王叔，除夕夜那些刺客，朕已经查清楚了。”
小皇帝装作义愤填膺道：“刺客头领袖中藏着太后信物，这场刺杀恐怕是太后为了独占朝政大权所为，实在太过分了。”
说罢，他悄悄打量宗樾神色，可对方却一派淡然，端起手边的茶杯喝茶。
等宗樾慢悠悠喝完了好几口茶，才道：“陛下，太后若是想要除掉臣，或者想让臣归还朝政，有千百种方法，而当众刺杀——”
宗樾微微一笑，唇角嘲讽：“是最没脑子的做法。”
没脑子的小皇帝：“……”
屏风后面的茶玖抵唇而笑。
小皇帝深深呼吸了一口，又道：“不论这件事真相如何，如今朝堂乃至民间，都对王叔议论纷纷，说您有谋逆之心，不宜再坐重臣之位。”
宗樾眉梢微挑：“陛下要罢免臣摄政王之位？”
小皇帝赶紧道：“王叔言重！先帝去后，朝廷国家还能有这般稳定繁盛的局面，多亏了王叔和太后的帮扶，朕比外人更加清楚您的功劳……”
这番虚伪的话，茶玖听了笑得直摇头，赶紧拿起手边的果酱糕点吃着，才勉强转移了注意力，不笑出声来。
那果酱是用秋季存下的雪梨所做，加了些桂花，吃着香甜，看着晶莹剔透。
茶玖咬下，那泛着淡金色半透明的果酱便沾了一些在她唇上，使那饱满唇珠看着更加水润光泽。
一直用余光看着她的宗樾眼神微暗。
小皇帝说着说着，发现自己被无视了。
“王叔？”
宗樾收回目光，眼中温柔的笑意消失殆尽：“所以依照陛下之见，臣应当如何？”
小皇帝这才坦露自己真正的来意。
按照和林国公商量的说法，他让宗樾暂时退避朝堂。
一则，是为了平息民间传言。二则，是为了麻痹太后党派。
当然，他并没有说出真正的目的，那就是为了让宗樾不要插手开春科举之事，好让林家操控这场选拔。
小皇帝说完是，十分忐忑，生怕宗樾会发怒。
出乎意料的是，宗樾竟然平静地接受了！
小皇帝欣喜若狂，一直被压制的心情也愉悦了许多。
离开时，他终于注意到着扇巨大的屏风，也看见后面衣裙隐约。
是个女人？
宗樾多年来不近女色，无论对皇帝所赐还是朝臣所赠的女人，通通拒收，禁欲到众人都以为他不举的地步了。
小皇帝一时好奇，脚步不由自主地朝屏风移去。
想要看看的到底是多美的天仙，才能让铁石心肠的摄政王如此宠爱，连议事也要放在身旁？
茶玖依旧从容吃着糕点，丝毫没有半分要躲避的意思。
“陛下。”宗樾开口了，语气不容置疑：“天色已晚，夜寒深重，还请早回吧。”
他逐客的意思十分明显。
小皇帝收回脚步，笑笑道：“最近西域送来一批美人，容貌无双，身材更是姣好，若是王叔对美人有兴趣，朕改日便将她们送来。”
宗樾拒绝了：“不必了，陛下自己留着便可。”
小皇帝假惺惺道：“朕已经留下了十个，今晚享用。王叔您也不必太苛待自己。”
他说起这件事来，语气里还有些得意。
仿佛夜御十女是什么了不得的事。
屏风后的人咳嗽了两声，似乎是被呛到了。
宗樾再没心思搭理小皇帝，神色关切地朝着屏风后走去。
小皇帝离开时还暗暗感慨父皇手段高明，早早便哄了宗樾喝下那绝嗣的药。
否则，这江山还真的说不准在谁的手里。
……
另一边，宗樾大步走入屏风之中，倒了温热的茶水递到茶玖手边。
“还是孩子么？吃个糕点也能呛着。”他的话听似严厉，语气却温和得不得了。
还拿来帕子，一点一点拭擦茶玖唇上湿润的水迹。
细心呵护至极，仿佛她还是从前那只需要人照顾的猫儿。
茶玖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，眼尾泛着湿意。
“他才十二岁，怎么敢在床笫之事上如此放纵？”她摇头，“我以往从未那样教过他。”
宗樾轻拍着她的背脊，为她顺气：“不是你教得不好，是他自己太蠢。自你不在宫中，便对一切规矩都不遵守。无论是吃食，还是宠幸妃嫔，都没有节制地偏爱，以至于这两个月频频中毒遇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