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默坐到老师的身边，坦白说，他的防备心很重，尤其是对于这种大佬级别的人。
不是怀疑大佬别有用心，而是大佬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。
所以庄默提需求经常试探着来，当然了，他也很爱顺着竿往上爬，比如现在，察觉到葛老对他的态度很好，甚至还嫌弃他没有大胆提需求。
庄默立即就支棱起来了：“老师老师，您刚刚说关于背后的人，会给我一个交代。”
葛老看向门外：“来了。”
庄默一抬头，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蒋颖？
他绝对没有看不起蒋颖的意思，但蒋颖应该确实是没那个脑子的吧？
蒋颖对于大半夜葛老把自己喊过来也很疑惑，尤其看到葛老身边还坐着个庄默时。
但她不敢问，她最怕葛老了，在葛老面前，她基本上没什么提问的资格，有个位置坐就不错了。
几分钟之后，朱宝宝赶到了。
朱宝宝看到庄默也愣了一下，这孩子竟然坐在葛老身边，看来葛老对这庄默的重视超乎想象。
朱宝宝恭敬道：“葛老。”
葛老点头：“坐下吧。”
“就差小云了。”
风声刺耳，此夜无月。
葛老看叶星蝶的第一眼，就确定这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。
整个人被深邃的黑暗缠绕，那黑暗浓得像阴云淌下，又潮湿又凉。
天生坏种，葛老很少见到这样的人。
只看了一眼，葛老就确定，这个人绝对不能留在学院。
葛老随手给她丢了个美梦，让她梦到最渴望见到的一幕。
一个天生坏种，会渴望什么呢？
她渴望的居然是葛老最惧怕的——
防线失守，异种入侵，人类如猪羊。
幻境里，叶星蝶站在安全区城墙上，看到无数人被撕咬啃食，到处都是鲜血、骨头和肉末。
她表情兴奋，笑得十分开怀。
葛老没忍住，一脚把她踢了下去。
没想到这玩意儿是个纯纯的变态，都踏马掉进异种群里去了，还“咯咯咯”地笑。
葛老动了杀心。
他已经很久没杀过人了，织个梦搞个幻境都收着九成的力。
但是这人可能涉及到邪教，最好是交给万俟长的人来处理。
幻境里发生了变化。
叶星蝶面前，竟然出现了一个葛老无比熟悉的人，也是他最愿意多说几句话的小辈。
徐京云！
葛老看见叶星蝶丝毫不顾忌被撕啃的身体，她只冲着徐京云笑。
“老师，是你吗？”
徐京云拼命地砍杀叶星蝶周围的异种，葛老听见她的哭喊声：“不！不！小蝶！”
叶星蝶拼命往她身边爬，伸手想要去碰碰她的衣角。
“好久不见，我好想你啊，老师。”
这是叶星蝶的美梦，她居然叫小云“老师”。
幻境里，葛老成了徐京云，异种渐渐退去。
“我是谁？”葛老问道。
叶星蝶双目涣散：“是我的老师啊。”
“是我想杀了庄默吗？”
叶星蝶笑道：“不，怎么会是你呢，是徐京雨。”
葛老的心稍稍放下了些，接着问道：“徐京雨和徐京云是什么关系？”
“老师，你怎么了？”叶星蝶迷惑道，“你们是同一个人啊。”
……
徐京雨收到葛老让她新生报到处的消息时，整个人也很平静。
“叶星蝶被抓走了，葛老发现我了。”
“其实在设局杀庄默的时候我就想到过，无论失败还是成功，都可能会被发现。”
“不过没关系，他们会杀了我，但不会伤害你，你会替我看到人类灭亡的那天的，对吗？”
“对不起啊，小云，是我不够聪明，不够谨慎。”
“可能没办法陪你到最后了。”
她犹豫了很久，最终把脚步停在了门口。
她原本想，既然暴露了，不如亲自动手去杀了庄默。
人类没有希望，人类必须灭亡。
可她还是停下了脚步，细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。
“徐京雨的灵魂可以肮脏，但徐京云的双手必须干净。”
“小云，这就是我诞生的意义啊。”
她诞生在废墟，老师的尸体前。
诞生在小云最绝望、悲伤、恐惧、无助当中。
诞生在小云信念崩塌，精神崩溃的时候。
她诞生的时候，怀里抱着一直在哭的许方圆。
她是想杀了许方圆的，但老师把孩子给了她，是想让孩子活。
回安全区的路上，她一直在想，老师为什么会死，小云为什么会崩溃。
她想明白了，因为普通人该死。
觉醒者为什么要保护普通人呢？放弃普通人，哥哥姐姐就不会受那么多伤，老师也不用愧疚。
快到安全区的时候，她强行把小云喊起来。
她可不能自己去面对葛老的眼珠子，这种事还得让小云来。
后来她发现，安全区不再是从前的安全区，联邦也不再是曾经的联邦。
这片土地上的人正在以希望为名，干些泯灭人性的事。
她恍然大悟，原来不是普通人该死，是人类该死。
有个形容坏人的词语叫“猪狗不如”，她觉得不好。
猪狗怎么会比人还坏呢？
她的记忆里好像有位智者说过。
如果猪狗会说话，他们可能会说，你怎么坏得跟人一样？
老师太善良了，所以死了。
小云太善良了，所以沉睡了。
可见这世界上活得好好的都是些恶人，她当然也是恶人。
都死光了，这世界才干净。
她出了门，一步一步往学院走去。
她的身影渐渐出现在新生报到处门口，声音平静，但不像往日里那样温柔。
“葛老，我来了。”
庄默立即打起精神。
心道，老师，您睁开眼睛瞧瞧啊，这一脸阴郁的样子，怎么可能是个天真无邪的人啊。
葛老的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，然后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坐吧。”
徐京雨坐在蒋颖旁边。
一体双魂，匪夷所思，但这确确实实发生了。
葛老从前没见过这位“徐京雨”，这具身体是徐京云的时候，她完全没有存在的痕迹。
葛老问她：“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？”
“老师去世的时候，”徐京雨回答道，“那时候小云几乎崩溃，为了保护她，我出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