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延迟，燕准赶回了家中。
令他意外的是，怀雀的卧室里站着另一位不速之客——
佐伊。
佐伊跪在怀雀的床边，握着怀雀的手，脸上竟然布满了泪水。
而怀雀没有看燕准，他对莱尔使了个眼色，莱尔便走过来，在燕准面上关上了门，用一贯的腔调说：“您先到客厅坐一会儿吧。”
燕准没有说什么，只是沉默地转过身，闭目靠在了墙边。
……
房间里，佐伊把脸贴在怀雀的手上，眼泪顺着他的脸颊，落在怀雀的手心，又顺着怀雀的手腕淌下，洇湿了一大片床单。
“你把我的床，都弄脏了。”
怀雀瘦的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，显得他那双眼格外的大，明明他已经病入膏肓，可那双眼还是那么明亮，和佐伊第一次见到他时没有任何差别。
“对不起、对不起……”
佐伊只是一边哭，一边不断自语着。
怀雀轻轻笑了下，“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。”他伸出另一只手，去摸佐伊眉上伤口，“这是燕准，伤的吗？”
那疤痕很新，贯穿了整个眉尾，如果再精准一点，只怕是要捅向佐伊的眼睛。
佐伊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，他很快地遮掩过去，说：“是我大意，不过，他也没捞着什么好。”
燕准给他留下一道疤，他也刺穿了燕准的左肩，只是很可惜，他们两个都没能要了对方的命。
眼看怀雀眉宇间都是忧愁，佐伊连忙抹了把眼泪，说道：“不说这个了，小雀，你还没有见过奥洛波洛斯族的兽尾吧？”
怀雀缓缓摇了下头。
佐伊把腰间的衣服撩开，怀雀隐约听到了什么东西摩擦地面的声音，没一会儿，一条长长的、滑溜溜的东西便顺着床边攀爬了上来，搭在了怀雀的腕间。
怀雀顿时一惊！
他简直是要垂死病中惊坐起！——但他现在没有一点力气，只能任由那条冰凉滑腻的尾巴缠绕住他的手腕。
怀雀瞪大眼睛：“你、你们菠萝族、是、是蜥蜴吗？！”
——这尾巴不会断在他的床上吧！
佐伊抬起尾巴尖，挠了挠怀雀的手背：“是蛇。”
怀雀松了口气：“……哦。”
他有点嫌弃地看着这条粗壮的黑色蛇尾：“原来你们是蛇精。”
“……”佐伊默默将尾巴蜷缩了起来：“不……准确来说，我们也不是蛇，我们就是奥洛波洛斯族，只是在你们地球人眼里，我们与蛇很像。”
“好吧。”怀雀不留痕迹地在床单上蹭了蹭手腕，“挺好看的，把它收起来吧。”
比族人更粗壮的蛇尾向来是佐伊骄傲的资本，但怀雀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以说是让他大受打击。
他只好悻悻地收起尾巴，手上却得寸进尺地搂住了怀雀的腰身。
佐伊霸道地说：“你看过我的蛇尾，那我就是你的人了。”
“……”怀雀立刻闭上眼睛：“我病得已经快瞎了，刚才什么都没看到。”
“不行，我们奥洛波洛斯族就是这样的族群”佐伊把脸埋在怀雀的怀中，声音又有些哽咽：“我既然属于了你，便要与你生死相随。”
怀雀静了一瞬。
他的手指穿过佐伊的金发，像是抚摸着一只在撒娇的金毛犬。
“才不要。”怀雀慢慢地说着：“你们那么吵，我才不要带着你们一起走。”
“没有‘们’，”佐伊闷声道：“只有我。”
“你就更不要了。”
这一句话，让佐伊的泪水更凶猛了，他抬起头，怨恨地盯着紧闭的房门：“都是他……都怪他！如果，你最开始遇到的就是我，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医生、用最先进的科技，一早便想办法治疗你的基因病！如果是我，我绝对不可能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！”
他说到最后，几乎是在嘶吼了。
“佐伊。”
怀雀轻声唤他，指尖碰了碰他的侧脸：“和你，一起玩游戏的时候，我很开心。”
怀雀像是体力不支似的，他喘了几口气，佐伊连忙扶住他的肩膀，怀雀继续说道：“这个世界，很好，大家一起打游戏，很开心。”怀雀露出了一点点微弱的笑意：“别让战火再……继续了，好吗？你是想，征服宇宙的人，你和燕准，应该有着，共同的敌人，我不想看到……你们……咳咳咳——”
怀雀捂着嘴咳了几声，再放开手时，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小团鲜血。
“我答应！我答应你”佐伊连声说道，他的眼泪又涌了上来，“我什么都答应你！”
他这么大个块头，跪在自己床头痛哭的场景是在是滑稽，怀雀想笑，但是他连笑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【宝宝，时间剩的不多了。】
小满的声音久违地从脑海里传来，
怀雀心下一沉，他拍了拍佐伊的手，艰难地说道：“佐伊，你一定，要记住我说的话。”
佐伊猛地点头：“我记住！我全部都记住！”
怀雀抬起眼皮，他看了眼房门，说：“我想，见……”
佐伊咬了下牙，起身道：“我去叫他。”
他离开前的最后一刻，附身亲吻了下怀雀的眉心。
“只失礼这么一次。”佐伊说：“对不起。”
……
“你怎么，长白头发了呀。”
怀雀的指尖划过燕准的鬓角，又被燕准珍而重之地握在掌心。
他朝燕准的方向凑了凑，燕准便搭在床边，把他轻轻地搂在怀中。
怀雀的脸贴在燕准的胸膛上。
一下一下的，很重，也很急促。
“燕准，我说的话，你是不是，都听到了？”
“嗯。”
“那你……”
“我也答应。”
怀雀轻轻地扯了下嘴角。
燕准只是搂着他，他也想像佐伊一样，埋在怀雀的肩头大哭一场。
而事实却是，燕准心头一片苦涩，他连呼吸都觉得疼痛，可是一滴眼泪也落不出来。
燕准想，难道到了今天这个地步，确实责任在他吗？
是他没有照顾好怀雀，是他让怀雀吃了苦，以至于现在如何弥补都来不及。
他是该被骂，他们说的对，他这样的下等民，的确不配待在怀雀身边。
“燕准……”
怀雀扯了扯他胸前的领带。
燕准会意地低下头，怀雀贴在他的耳边，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：“我并不是，偶然路过，C671星球。”
——C671星球，一个被称为垃圾星的边缘地区，也是燕准的出身地。
燕准一震，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怀雀。
怀雀弯着眼睛，里面带着点点笑意。
许久，他才闭上眼，疲惫地依偎在燕准怀中，“照顾好，莱尔爷爷，也要，照顾好，自己……”
“嗯。”
“不要，乱打架，要努力、要当，大英雄……这样才算是，赘婿，逆袭……”
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声息。
燕准抱紧怀雀，抱紧他的挚爱，他像是抱着全世界，但全世界又流失于他的掌心。
“好。”
半晌，燕准说道：“我当大英雄，当配得上你的赘婿。”
“所以，再等我一下，我很快，就去找你。”
那一滴泪，终于落到了怀雀脸上。
……
“A01星迎来了近五十年的和平呢。”
系统空间内，小满查阅着世界纪录，对怀雀说道：“A03星也和A01星签订了合作条约，他们一起将虫族打了个落花流水，莱尔最后也是寿终正寝，这个世界完美结束，宝宝，你好棒哦！”
不知怎么，听了小满的吹捧，怀雀却是蔫蔫地抱着枕头，神色也厌厌的，“这样呀，那挺好的。”
小满噤了声，它飞到怀雀身边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宝宝，怎么啦?”
“没。”怀雀打起精神，“我们去下一个世界吧！”
“呃……那、那好吧。”小满翻阅着主脑发来的档案，“有好多可以去的小世界呢，雀宝这次想去哪里呢？”
怀雀忽地想起记忆中那把晶莹剔透的长剑。
“我想，去练剑。”
“……练剑？”
小满苦思冥想了一会儿，忽然，它灵光一闪，翅膀一扇道：“我懂了！心中无爱人，拔剑自然神！走！我们去修仙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