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幅落款吴昌硕的《秋实图》,一平尺多一点的小品画。画的是一枝结满了琵琶自画纸左侧生出的琵琶枝,下方是两只在草丛中捉虫的小鸡。
色彩浓郁,笔墨淋漓,描绘得风姿生动,意趣横生,富有表现力和感染力,构图也很奇巧,右边饱满而左边空旷。
远距离看了一眼后,秋霁白又弯下身子,仔细认真地观察了一下细节。
“嗯!有七、八分像,但整体气势、神韵还达不到吴昌硕的水平。应该是出自吴昌硕先生的那位弟子的手笔。”
心里做出了结论后,秋霁白站直了身子,点点头,说道:“嗯!不错!这幅画真不错。”
“怎么样?入眼不!”
郭林配合地问了一句。
故意撇着嘴点了点头,说道:“还行!不过,就是尺幅太小了,拿不出手啊!可惜!实在是有点儿可惜!”
说完,秋霁白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,表示自己没看上。
“小伙子!眼光别太高了。这可是吴昌硕的真迹,大名头。”
曲志亮忍不住地呛了秋霁白一句。
微微一笑,秋霁白回答道:“曲老先生!刚才郭哥应该跟您说了,我女朋友的爸爸要过生日。我是要买一幅足够牌面的画当寿礼,这样的一幅小品,真就有点儿不够看。我还把话说明白了,只要东西好,是真迹,够大、够敞亮,钱不是问题。”
“诶!曲先生!您这不还有一幅嘛!也让小白看看。说不定这张他能相中呢。”
说着,没等曲志亮答应,郭林就动手,在杜森的配合下,把另外一张画也打开了。
往左侧落款处看,是高剑父的一幅四平尺的《白孔雀》。
两只孔雀立于一块顽石之上,一立一卧,一只悠然自得,一只傲然而立。再看细节,孔雀翎毛俊逸潇洒,白羽毛一尘不染,仿佛是天外飞仙一般。顽石边枯黄的秋草,地上是几片黄叶,看的出来这也是一幅秒回秋景的画。
“真迹!难得啊!保存如此只好,太难得了!”
心里默然说了一句后,秋霁白又弯腰近身仔细观察了一番。点点头,说道:“这幅孔雀不错,神韵盎然。‘自古逢秋悲寂寥’,可这两只白孔雀似乎不是如此感受,仿佛是感悟着‘他言秋日胜春朝’。嗯……有意境。不过……”
“不过?不过什么?你有什么看法吗?”
郭林插嘴问道。
秋霁白一笑,冲着曲志亮说道:“曲先生!这幅画是不错,但不是高剑父先生的真迹。”
“不是真迹?”
曲志亮没想到秋霁白能直截了当地说出这样的话。心里的火气不由地直往上撞。
怒视着秋霁白,冷笑了一下,问道:“你说说,不真在哪儿?”
秋霁白傲然一笑,说道:“高剑父先生是近现代中国著名画家、美术教育家,也是岭南画派创始人之一。他既擅长写意,也能画工笔。于山水、人物、翎毛、花卉以至草虫禽兽,无所不能。他的画大胆融合了传统绘画多种技法,又借鉴了日本画、西洋画的一些技法,重视透视和立体感、设色大胆等表现技法,并注重写生、写实,从而创立了自己的新风格。”
“咱们再看看这幅白孔雀图,两只孔雀栖息在孤落的石头上,上部的背景空空如也,构图不算饱满,仿佛少了点什么。这不是高先生的风格。尤其是这题款,有很大的漏洞。”
“什么漏洞?”
与刚才极为不屑,又带着些许怒气的语气相比,曲志亮这四个字问出的口气缓和了许多。不像是质问,更像是在求教问题。
秋霁白心里暗笑,这个曲志亮要上套了。
“呵呵!这么明显的问题您都没注意到吗?”秋霁白又不轻不重地讽刺了一下曲志亮,接着说道:“除了绘画,高剑父先生还长于书法,最喜欢用鸡毫笔,风格雄厚奇拙,别有一种神韵。看这幅画上的提款,风格上是高先生的风格,但行笔间多了一分硬朗,少了一分飘逸。总体看,太过于模仿高剑父的行笔,而显得拘禁许多。造成了古拙有余,而洒脱不足。看上去,差那么一口气。”
说到最后,秋霁白用犀利的眼神盯着曲志亮,摇摇头说道:“我看这张画不真。”
曲志亮也不知道怎么了,在和秋霁白的眼神对上的那一刻,忽然觉得后脑勺上的头皮刷一下酥麻了一片,心跳也无缘无故地加快了许多。
“真邪门儿!这小子的眼神跟刀子一样,刮来刮去的,看得我心慌。”
迅速躲开秋霁白的眼睛,曲志亮也低头看向了桌上的那幅《白孔雀》。越看越觉得秋霁白说的话有道理,越看越觉得这幅画笔触拙劣,不像是大师级画家的手笔。
“啊……小白啊!你说这幅画不真,但我觉得挺好的。”
一直没说话的杜森插话了。在秋霁白和郭林两个人精彩的表演过后,杜森知道该自己出手了。
“这孔雀画的活灵活现,这笔字写的也是有模有样,你怎么说不真呢?”
杜森假装站在了曲志亮的那一头。
一笑,秋霁白说道:“杜哥!郭哥!还有曲老先生。要说瓷器、铜器我不在行,我认。但这书画鉴定上,我还真就没服过谁。”
说着把画往上掀了了三分之一,往前一推,说道:“高剑父先生的画讲求笔墨苍劲奔放、充满激情。古人不有那么一句话嘛,叫‘力透纸背’,高先生就做到了这一点。不过这张画的背面都能照出人的影子了,哪有什么力透纸背的效果啊!”
“还有一点,高先生借鉴西方有话的技巧,非常重视透视和立体感。这幅画下面是顽石,中间是孔雀,上部高远处却空空如也,根本就没有什么透视关系。我想高剑父是不会犯这么严重错误的。”
听完秋霁白的话,曲志亮缓缓地点着头,他是真的把秋霁白说的听进去了,也在努力领悟。殊不知,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,被秋霁白带进了圈套里。
秋霁白一套极深的书画理论,把吴昌硕的那张假画说成了真迹,把高剑父的真迹说成了仿品。颠倒黑白的做法,为他下一步压价捡漏儿打好了伏笔。.